美山町的雪

南丹市美山町位於京都府北部地區,群山環繞,境內有數個村落,村民世代在當地聚居,過著遠離浮華塵囂的生活,因此,美山町更被譽為日本人的心靈故鄉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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茅葺屋更是精神的美,表現了克苦、耐勞、沈穩、克儉、敦厚、樸素、踏實的農村美德。

某年冬天,我和友人驅車沿著蜿蜒山路而行,也不知顛簸了多久,才抵達美山町。整個山區被大雪籠罩,映入眼簾的,僅有黑、白和灰三色。荀子曰:「春耕夏耘,秋收冬藏」,這場冬雪把一切幾乎藏得徹徹底底。白茫茫的一片,地上的房屋、道路、石牆、路標、車輛、樹梢換上了銀白新裝,雖色彩簡單,但頗具東方水墨畫的神韻。寥寥數筆,但焦、濃、重、淡、清五色俱備,形神兼而有之,意境深遠。面對如斯美景,對水墨畫似與不似之間的內涵有更深刻體會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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茅葺屋是自然的美,是村民就地取材而建成的,故此和四周環境融為一體,宛如是渾然天成,在盤古開天時已經和大地並存。

北國風光,千里冰封,萬里雪飄。

忽然間,寒風凜冽,如虎嘯龍吟,耳邊呼呼作響,雪在盤旋起舞。不由得想起「程門立雪」的典故:

話說宋朝年間,程顥和程頤兩兄弟都是學富五車、滿腹經論之士。進士楊時,為研究學問,辭去官職,拜了程顥為師。程顥去世後,楊時又打算拜程頤為師。一天,楊時和好友游酢前去拜訪程頤。二人到了程頤家,碰巧程頤正在閉目養神,二人不敢打擾,於是在門外等候。二人在門外站立良久,到程頤睜開眼發現時,地上的積雪己有一尺之厚。

寒風刺骨,轉瞬間已我們難以招架,難以想像當年楊游二人是如何在嚴凍下等候程頣,孜孜不倦的求學精神,難能可貴,今人是難望其項背。現今的莘莘學子,在互聯網時代成長,在鍵盤上,一切資訊,彈指可得,古人美德,看來己成絕唱!

地上積雪甚深,我們僅可踽踽而行。《水滸傳》裡那名八十萬禁軍教頭林沖,當年雪夜逃奔梁山,肯定也是如此舉步維艱,難以想像他是如何忍受嚴冬煎熬而上到水滸塞!回頭看到雪地上留下的腳印,竟達兩吋之深,不禁想起東坡先生的灑脫樂觀:

人生到處知何似,恰似飛鴻踏雪泥;
泥上偶然留指爪,鴻飛那復計東西。

人生短暫,所有起落得失,一切勝負榮辱,如飛鴻留在雪地上留下的印記,轉瞬便蕩然無存。我們應學習飛鴻,偶然在地上歇息片刻,然後振翅高飛,在天際馳騁翺翔,那管在何時何地留下爪印,無需回頭,也無需留戀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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舉目四望,萬賴俱寂,這深山小鎮外四野空曠,蒼茫大地一片皚皚白雪,連綿山巒也顯得灰黑朦朧,倍覺孤高、蒼然、清寂。

正當風雪難耐,我們欲逃回座駕取暖之際,風静止了,寒意慚去,雪也變小,如柳絮輕飄。舉目四望,萬賴俱寂,這深山小鎮外四野空曠,蒼茫大地一片皚皚白雪,連綿山巒也顯得灰黑朦朧,倍覺孤高、蒼然、清寂。

千山鳥飛絕,萬徑人蹤滅。
孤舟蓑笠翁,獨釣寒江雪。

柳宗元的《江雪》,早已記得滾瓜爛熟,來到這深山遠處,看到眼前景況,我方能少許體會那名蓑笠老翁寒江獨釣的意境。

凝望一座座傲霜鬥雪的茅葺屋,此類村屋在日本已存在了數百春秋,想起它們多年來默默耕耘,任勞任怨地守護村民,敬意油然而生。屋頂以茅草和蘆葦築成,雨季可防水,冬天也可避寒,而且更容易堆砌。屋頂陡峭,可防止積雪過厚而令整幢房屋塌陷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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凝望一座座傲霜鬥雪的茅葺屋,此類村屋在日本已存在了數百春秋,想起它們多年來默默耕耘,任勞任怨地守護村民,敬意油然而生。

茅葺屋是生活的美,是民間傳統智慧的結晶,更體現經驗的累積和技術的傳承。

茅葺屋也是純樸的美,它們不但古樸幽雅,樸實無華,沒有畫蛇添足的修飾或俗不耐的點綴。

茅葺屋亦是自然的美,是村民就地取材而建成的,故此和四周環境融為一體,宛如是渾然天成,在盤古開天時已經和大地並存。

茅葺屋更是精神的美,表現了克苦、耐勞、沈穩、克儉、敦厚、樸素、踏實的農村美德。

我們興致勃勃,想進入芧葺屋內一探究竟、窺其全貎,可惜事與願違,在隆冬季節下,家家戶戶閉門不出,小商店也停業歇息,我們在村內徘徊良久,僅能望門而不能入。微感失望,惟有用《世說新語》裡王子猷雪夜訪戴的故事來自我安慰、自我調侃:

王子猷居山陰,夜大雪,眠覺……忽憶戴安道。時戴在剡,即便夜乘小舟就之。經宿方至,造門不前而返。人問其故,王曰:「吾本乘興而行,興盡而返,何必見戴?」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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地上積雪甚深,我們僅可踽踽而行。《水滸傳》裡那名八十萬禁軍教頭林沖,當年雪夜逃奔梁山,肯定也是如此舉步維艱,難以想像他是如何忍受嚴冬煎熬而上到水滸塞!

王子猷是東晉士人,他的名字比較陌生,但他老爹王羲之卻是無人不識、無人不曉。話說王子猷在山陰定居,某夜下起大雪,他睡醒後思念友人戴安道,便令從人雪夜乏舟前往戴家。豈料到了戴家門口,卻令從人掉頭而去,從人問王子猷這是何故,王回答從人:「我是乘興而行,現在興盡而返,又何必要見戴安道?」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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屋頂以茅草和蘆葦築成,雨季可防水,冬天也可避寒,而且更容易堆砌。屋頂陡峭,可防止積雪過厚而令整幢房屋塌陷。

能夠來到這遺世獨立,不食人間煙火的村落,感受天地靈氣,並觀賞到旖旎雪景,令人心清氣爽、心曠神怡,已是不柱此行,既然乘興而來,當然也要效法王子猷盡興而返,入與不入茅葺屋內又有何妨!

延伸閱讀:《白川鄉的早秋》

我看花美,花看我美

根據中國二十四節氣之說,農曆四、五月交接之際,正是小滿、芒種之時,同時又是外遊的好時節,既沒有暮春的綠暗紅稀,也沒有仲夏的暑氣蒸人。

四、五月交接之際,是繡球花綻放之時。繡球花,顧名思義,貎似繡球,同時又被稱作紫陽花,據說是因為詩人白居易的一首詩,詩曰:

何年植向仙壇上,早晚移栽到梵家。雖在人間人不識,與君名作紫陽花。(原題注:招賢有山花一樹,無人知名,色紫氣香,芳麗可愛,頗類仙物,因以紫陽花名之。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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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看紫陽花,紫陽花也在看我,花不迷人人自迷,我覺得紫陽花美,紫陽花自然也覺得我美。

京都以南的三室戶寺是著名的紫陽花景點,每年都會舉辦紫陽花祭,開放紫陽花苑讓公衆賞花,據說苑內種植的紫陽花數目竟高達上萬株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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看那花叢中有人,人羣中有花,人在賞花,那花是否也在看人?

紫陽花開時適逢梅雨季節,在梅雨綿綿下,花苑內紫陽花變得朦朦朧朧,彷若白居易《琵琶行》裡那名猶抱琵琶半遮面的笑靨,令人心動。但片刻後,烏雲盡去,陽光灑落,那一望無際的紫陽花叢披上了亮澤,奼紫嫣紅與青翠欲滴,交織成色彩絢麗的錦繡綢緞,目不暇給,令人心曠神怡,澄滌胸襟。紫陽花灌木約高米餘至兩米,花叢裡曲徑通幽,岔路橫生,沿著花叢裡蜿蜒小徑賞花,當小徑愈來愈狹窄,滿以為是山窮水盡而前無去路,正欲掉頭之際,忽然豁然開朗,原來是柳暗花明又一村,眼前出現一條平坦闊道。在紫陽花苑內,既要看花,也要找路,乃一樂也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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京都以南的三室戶寺是著名的紫陽花景點,每年都會舉辦紫陽花祭,開放紫陽花苑讓公衆賞花,據說苑內種植的紫陽花數目竟高達上萬株。

看那花叢中有人,人羣中有花,人在賞花,那花是否也在看人?驟然想起了濠梁之辯的典故:

莊子與惠子遊於濠梁之上。莊子曰:「鯈魚出遊從容,是魚樂也。」惠子曰:「子非魚,安知魚之樂?」莊子曰:「子非我,安知我不知魚之樂?」惠子曰:「我非子,固不知子矣,子固非魚也,子之不知魚之樂,全矣。」莊子曰:「請循其本。子曰汝安知魚樂云者,既已知吾知之而問我,我知之濠上也。」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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何年植向仙壇上,早晚移栽到梵家。雖在人間人不識,與君名作紫陽花。

莊子與惠施同遊,來到濠水的橋樑上,莊子説:「鯈魚在水中自由自在,非常快樂。」惠施問:「你不是魚,怎會知道魚快樂呢?」莊子回答:「你不是我,怎會知道我知不知道魚快樂呢?」惠施反駁:「我不是你,固然不知道你的想法。但你也不是魚,所以也不知道魚的想法。」莊子回應:「請回到最開始的問題,你問我「怎會知道魚快樂」這句話,就表示你認同我知道魚快樂,現在我告訴你,我是在濠水橋上知道的。」

故事到此便沒了下文,似乎欲説還休。但無論如何,這場辯論,不存在是非對錯或優勝劣敗,惠施沒錯,莊子也是對的。二人的分歧,是基於他們截然不同的出發點。惠施重視合乎理性的邏輯思考,人是人,魚是魚,各有想法。人不是魚,因此不會知道魚的想法。莊子主張的,是萬物為一的人生價值和宇宙觀。他的《齊物論》主張:「天地與我並生,萬物與我為一。」天地萬物有其自然法則,既沒有對錯之分、沒有物我之異、沒有天人之別。順應自然法則,放下固執、忘掉成見,消弭紛爭,化解仇恨,這樣才能活得逍遙自在。天地萬物同為一體,他快樂,魚自然也快樂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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四、五月交接之際,是繡球花綻放之時。繡球花,顧名思義,貎似繡球,同時又被稱作紫陽花,

某夜,李白在明月下獨自飲酒,看見月亮和自己的影子,寫下《月下獨酌》,詩的開頭曰:「花間一壺酒,獨酌無相親。舉杯邀明月,對影成三人。」李白把影子和明月當成同伴,明明是自斟自酌,變成了三人把酒言歡,和莊子濠梁上觀魚,也是異曲同工。

我看青山多嫵媚,料青山見我應如是。在這紫陽花叢,領略了莊子觀魚之樂,我看紫陽花,紫陽花也在看我,花不迷人人自迷,我覺得紫陽花美,紫陽花自然也覺得我美。

 

梵谷與莫內

1870年某天,法國畫商魯埃爾(Paul Durand-Ruel)在倫敦約見了兩名同樣來自法國但籍籍無名的畫家。三人不曾料到,一次普通的聚會,將為畫壇帶來天翻地覆的巨變,改寫了往後西方藝術的發展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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陽光和煦,雅緻的鄉村住宅門前草木蓬勃,生機盎然。

該兩名畫家,較年長那位40歲,名畢沙羅(Camille Pissaro),他日後會成為一名印象派畫家。畢沙羅的同伴比他年輕10歲,這位同伴比畢沙羅更廣為人知,名聲更響亮,成為家傳戶曉的畫壇大師。他的名字叫克洛德.莫內(Claude Monet)。

話說春秋時代,孫陽非常懂得相馬,楚王託他去尋一匹舉世無雙的千里馬。孫陽踏遍大江南北都未有所獲,偶然在路上一匹馬正拉着一輛鹽車。該馬瘦骨嶙峋、舉步維艱,但孫陽一眼看出,這就是他要尋找的千里馬。孫陽向駕車人買下了馬匹,回去向楚王覆命。楚王起初不相信這瘦骨伶仃的馬竟會是千里駿馬,但在悉心照料下,馬變得神采飛揚,並如孫陽所言,成為千里神駒,難怪後人道:「世有伯樂,然後有千里馬。千里馬常有,而伯樂不常有。」

魯埃爾便是藝術界的伯樂,是印象派畫家能夠發出耀眼光茫的幕後功臣。當時莫內認識了一班志同道合的新普畫家,他們努力探討顔色在光線和空氣影響下的轉變,將此反映在作品中。此前所未有創作方式為西方繪畫藝術帶來革命式的突破,可惜被其他固步自封、執著於學院式陳規教條的主流畫家輕視、嘲諷甚至排擠。魯埃爾獨具慧眼,他看出了這批年輕畫家的潛力,後來在畢沙羅及莫內的引薦下,認識了竇加(Edgar Degas)馬奈(Édouard Manet)、雷諾瓦(Pierre-Auguste Renoir)等人。魯埃爾豪不猶豫地買下這批年輕畫家作品,並不遺餘力在歐美地區宣傳、推廣他們的作品,並替他們舉辦畫展。魯埃爾曾一度陷於破產便緣,但他仍一如既往資助莫內等人。最後,用一句陳言老套的英語:The rest, as they say, is history.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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陽光從樹隙灑下,站在那著名的綠橋上,觀賞那花紅柳綠。池塘邊那柳絮以錦,婀娜多姿。

數年前的夏天,我在巴黎渡假,某日,朋友特地安排了一天的藝術之旅,上午驅車前往奧維(Auvers-sur-Oise)拜訪梵谷(Vincent Van Gogh)故居(請參閱《梵谷的最後歲月》)下午再前往位於吉維尼(Giverny)參觀聞名遐邇的莫內花園(Monet’s Garden)。奧維和吉維尼,兩者同樣位於巴黎市郊,兩地皆是愜意舒適的小鎮,更分別是梵谷和莫內這兩名大師綻放出繪畫生涯最後璀璨光芒之地。

梵谷和莫內,兩人同為十九世紀末的畫壇大師,堪稱一時瑜亮,就藝術史的地位和影響力而言,在伯仲之間。奈何,天意弄人,兩人不論在性格、人際關係、愛情生活、家庭背景迴異,事業發展更天差地遠。梵谷生於1853,較莫內晚13年出生,算是後者晚輩。他早年打算成為神職人員,後來才醉心於繪畫,算是中途出家。莫內自青年時代已經立志要成為畫家,他創作路程上遇到德加、馬奈、雷諾瓦等意氣相投的朋友,後來他們都各有所成,各人都成為印象派的代表性人物。梵谷則恰恰相反,他人緣欠佳,終其一生,鮮遇知音,他曾一度和畫家高更(Paul Gauguin)私交甚篤,其後因意見不合而鬧翻,梵谷更在狂怒之下,不能自己,切下自己大半隻左耳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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莫內故居為一座鄉村式住宅,呈粉紅色,配以綠色窗框、大門、陽臺,牆壁掛滿常青藤,為整幢房子加添田園氣息。

工業革命後,資本家抬頭,資產階級掘起。以往替皇室、教會及封建領主效力的畫匠也走向職業化,面向消費羣,而手握資本、洞悉市場資訊、擁有豐富人脈的買賣中間人對莫內等人的創作生涯擧足輕重。魯埃爾的出現,是莫內等人以至整個印象派藝術的轉捩點。莫内曾感嘆道:「要不是魯埃爾,我們都餓死了。」在魯埃爾這位伯樂的提攜及幫助下,莫內這匹千里馬聲名崛起,成為世人景仰的藝術大師。梵谷卻未曾遇到一位像魯埃爾的伯樂,儘管親弟西奧(Theo Van Gogh) 也是一名畫商,卻未能成功推廣梵谷的作品。

下午抵達吉維尼時,陽光和煦,雅緻的鄉村住宅門前草木蓬勃,生機盎然。莫內故居門庭若市,訪客須魚貫而入,與梵谷故居門堪羅雀,成強烈對比。梵谷與莫內,生平遭遇有天淵之別,未料,連故居參觀者數也是大相徑庭,煞是諷刺。

莫內故居為一座鄉村式住宅,呈粉紅色,配以綠色窗框、大門、陽臺,牆壁掛滿常青藤,為整幢房子加添田園氣息。屋內寛敞雅致,除了寢室、飯廳、客廳、廚房,更有畫家的工作室,他亦常在寓所在招待賓客。莫內深受日本浮世繪影響(請點擊《畫狂人葛飾北齋》),他生前購買了大量版畫,故居內有不少珍藏。1883年,莫內租下此處作為自己和家人的居所。隨後數年,莫內事業漸上軌道,收入財富與日俱增,1890年,他買下了該座住宅,在後院種滿各類花草。除此之外,莫內更在院子內增建了兩間工作室,以方便自己在不同光源、不同角度下繪畫。

有人歡喜有人愁。同一年,貧病交加的梵谷在不遠處的奧維小鎮,他的生活作息,全在一窄小陰暗的方間,不可和莫內同日而語,實在令人握腕興歎、情何以堪!到了奧維三個月後,梵谷吞槍自盡,帶著滿腹遺撼離開塵世,年僅37歲。痛哉!痛哉!

1893年,莫內購買住宅後院以南的一塊土地,改建成私人花園,後人稱為莫內花園(Monet’s Garden)。陽光從樹隙灑下,站在那著名的綠橋上,觀賞那花紅柳綠。池塘邊那柳絮以錦,婀娜多姿。中國古典文學裡 ,柳樹有離愁別緒之意。「柳」諳音「留」,有請君留下之意。另外,柳樹在風中搖曳,似揮手道別。李白有詩言:「年年柳色 灞陵傷別」劉禹錫也道:「長安陌上無窮樹,唯有垂楊管別離。」柳樹洋名Weeping Willow,weep乃哭泣的意思。柳樹在西方也有悲涼之意。不過,此地的楊柳毫無哀傷之情,涼風徐徐,柳絮在風中舒展懶腰,好不閒逸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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睡蓮在旁邊綠葉苛護下在水中飄蕩,有如亭亭美人舟中立,份外撩人。

池塘上睡蓮隨處可見,此花晝舒夜卷,故有「花中睡美人」之稱號。睡蓮在旁邊綠葉苛護下在水中飄蕩,有如亭亭美人舟中立,份外撩人。池中睡蓮乃從日本進口,每棵價格6法郎。3年前,梵谷在奧維旅店的房租包括膳食是每天3.5法郎。換言之,莫內每棵蓮花差不多是梵谷兩天的生活費,時也命也,想起造化弄人,不勝感慨!

想像莫內每天在蒼翠欲滴的樹木陪伴下閒庭信步、寫生作畫,仰望天空上白雲蒼狗,欣賞池水之波光瀲灩,享受暖陽愛撫,感受涼風騷癢,領略四時之變化,體驗自然之奧妙,樂也融融。

一飲一啄,莫非前定。1926年,莫內與世長辭,享年八十有六,雖然夫人和長子先他而去,幸有兒媳陪伴在側,老有所養,而且更是畫壇一代宗師,成就蜚然,無憾矣。想梵谷一生,飽受貧困與病痛折磨,且鬱鬱不得志,含恨而終。再看這美麗花園遊人如織,反觀梵谷故居門庭冷清,不禁惋惜慨嘆。雖無鋤強之心,但扶弱之意卻油然而生。人在莫內花園,放不去奧維的黃金稻田,明明看到池上睡蓮,卻心繫畫中向日葵。

延伸閱讀:《梵谷的最後歲月》