馬德里的普拉多美術館(Museo Nacional del Prado)藏有大量14世紀到19世紀來自歐洲各地的繪畫、雕塑等藝術瑰寶,是歐洲最大美術館之一。畫家維拉斯奎茲(Diego Rodríguez de Silva y Velázquez)的雕塑豎立在這座藝術殿堂正門入口處。他坐在椅子上,右手手執畫筆,左手端著畫盤,銳利的目光望住前方,似乎正仔細觀察他的繪畫對象。雕塑的所在位置,透露了畫家的顯赫地位。維拉斯奎茲是西班牙黃金時代最偉大的畫家,在哥雅(Francisco José de Goya y Lucientes)、畢加索(Pablo Ruiz Picasso)、米羅(Joan Miró i Ferrà)等天才畫家相繼湧現之前,他獨力支撐著西班牙畫壇。假如沒有維拉斯奎茲,西班牙的黃金年代就如同褪色的玫瑰薔薇,單調乏味。

假如沒有維拉斯奎茲,西班牙的黃金年代就如同褪色的玫瑰薔薇,單調乏味。(圖片來源:維基百科)
1599年,維拉斯奎茲出身於西班牙南部城市塞維爾,父母皆有貴族血統,令他自幼便接受良好教育,謙和有禮。他年幼便展露才華,學滿師成為正式畫家後很快便薄有名氣。1622年,他前往首都馬德里發展,兩年後獲西班牙國王腓力四世(Philip IV)賞識,成為宮廷畫師。
維拉斯奎茲人生沒有經歷太大風浪。他深得國王腓力四世信任,直至終老。他不但是畫師,更是宮廷主管,既要打點王室的起居飲食,也要安排宴會。他與國王既是君臣,亦是朋友。腓力四世前往離宮暫住,他也隨行伴駕。為了觀摩及學習文藝復興時期的作品,維拉斯奎茲曾前往義大利遊歷,皇室照發他工資。他離開王宮日子久了,腓力四世去信傕促他早日回宮。畫家的受寵程度,可見一斑。繁瑣的宮廷工作,減少了他的創作時間,但同時卻令他對王室傳統習俗和宮廷生活風貌有更深入了解,令其作品更加細膩寫實。
腓力四世是西班牙哈布斯堡王朝第四任國王。在哈布斯堡家族(House of Habsburg)統治下,西班牙盛極一時,成為世界最強帝國,領土包括葡萄牙、荷蘭、比利時、義大利拿不勒斯及西西利島,殖民地遠至南美洲及亞洲菲律賓。不過,在腓力四世登位前,西班牙國力已日漸衰退,他在任期間,更丟失了荷蘭(延伸閱讀:《上帝創造了世界,但荷蘭人創造了荷蘭──東印度公司的爭雄歲月》)及葡萄牙,前者更取代了西班牙的霸主地位。由於外交上無所作為,腓力四世便醉心於藝術發展,成為著名藝術贊助人,無意間發崛及栽培維拉斯奎茲成為西班牙史上最享負盛名的畫家。
維拉斯奎茲的客戶主要為國王及王室人員,王室擁有大量他的作品。1819年,普拉多美術館成立,獲王室捐贈這批珍藏。該美術館收藏的維拉斯奎茲作品,乃全球之最。

逗留義大利期間,維拉斯奎茲曾在麥地奇家的別墅暫住,他創作的《美第奇家在羅馬的花園別墅》頗有印象派的影子。(圖片來源:維基百科)
逗留義大利期間,維拉斯奎茲曾在麥地奇家族(House of Medici)的別墅暫住,他創作的《美第奇家在羅馬的花園別墅》頗有印象派的影子。多年後,莫奈(Claude Monet)等印象派畫家看見此畫時大吃一驚,原來他們鑽研的繪畫技巧,早於200年前,已被人捷足先登!馬奈(Édouard Manet)甚至認為,維拉斯奎茲是有史以來最偉大的畫家。

其中一名男子望向前方,以熱情的目光邀請觀眾加入。畫家如此安排,打破了觀眾與畫之間的隔閡。(圖片來源:維基百科)
《酒神巴庫斯》(Los borrachos)創作於1628–1629年。載上葡萄葉頭冠的巴庫斯正與民眾觥籌交錯,畫家將神話人物與現實世界的販夫走卒融合在藝術作品中。其中一名男子望向前方,以熱情的目光邀請觀眾加入。畫家如此安排,打破了觀眾與畫之間的隔閡。

畫家構思新穎,他一反以往戰爭畫的傳統,既沒有描繪戰爭的刀光劍影、血肉模糊,也沒有替勝利一方歌功頌德。(圖片來源:維基百科)
《布雷達之降》(La rendición de Breda)描繪80年戰爭(80 Years Wars)初期,西班牙所取得的一場勝仗。畫家構思新穎,他一反以往戰爭畫的傳統,既沒有描繪戰爭的刀光劍影、血肉模糊,也沒有替勝利一方歌功頌德。畫面中央是雙方的將領,荷蘭的防衞司令向西班牙指揮官交出城中鎖匙。後者伸出右手輕拍他,溫言安慰。
《侍女》(Las Meninas)是普拉多美術館的鎮館之寶。此畫創作於1656年,是畫家晚年登峰造極之作,與《蒙娜麗莎》(Monna Lisa)及《夜巡》(De Nachtwacht)並列為西方三大名畫。

《侍女》與《蒙娜麗莎的微笑》及《夜巡》並列為西方三大名畫。(圖片來源:維基百科)
此畫運用了高超的透視法,構圖、冷暖色彩的運用亦妙到毫巔。畫中的房間是維拉斯奎茲的宮廷畫室,背景數幅鑲嵌在牆上的巨型油畫透露了畫室挑高的天花板。右邊牆壁有數扇窗戶,觀眾可以瞧見兩處光源,一近一遠,從窗戶照向室內。
腓力四世與第二任王后瑪麗亞(Maria Anna)之女瑪格麗特.德蕾莎公主(Infanta Margaret Teresa)位於畫面中央下方。她那濃密而柔軟的曲髮,聰明伶俐的臉蛋令人印象深刻,她身穿襲繡花套裙,上衣金閃閃的線條及鮮紅的鍛帶,饒富質感與立體感。
兩名女官擁簇在公主身旁。右邊那位叫Isabel de Velasco,她稍稍拉起裙擺,準備向公主行禮。左邊那位是María Agustina Sarmiento de Sotomayor,她屈膝蹲下,將手上端著的金盤遞向公主,金盤上有一紅罐,罐內盛著公主的飲料。這些女官一般來自顯赫家庭,稱之為ladies-in-waiting,她們擔任著類似同伴和秘書助手的角色,與一般婢女僕人有別。

瑪格麗特.德蕾莎公主位於畫面中央下方。她那濃密而柔軟的曲髮,聰明伶俐的臉蛋令人印象深刻。她身穿襲繡花套裙,上衣金閃閃的線條及鮮紅的鍛帶,饒富質感與立體感。(圖片來源:維基百科)
畫面右下方可以見到兩位侏儒。面向前方那位是Mari Barbola,另一位是Nicolas Pertusato,他伸出右腳,逗弄狗兒,展現了宮廷輕鬆活潑的一面。中世紀的歐洲宮廷,侏儒受到王室的喜愛他們既是寵物,也是神韻的象徵。一男一女站在他們身後,男子是一名侍衛,姓名不詳。女的叫Marcela de Ulloa ,乃公主的隨從。
王后的管家José Nieto Velázquez站在畫面後面的梯階。據說他是畫家的親戚。他向畫室瞥了一眼,不知是方要步入畫家還是剛離開?畫家利用門外的梯階,巧妙地延長畫面的深度。
《侍女》的左邊,是維拉斯奎茲的自畫像,他手持畫筆色盤,正在創作。他故意將畫版背向觀眾,讓觀眾無從得知,他在描繪何人何物。維拉斯奎茲胸前的紅十字勳章是後加的,因為他在完成此畫3年才受勳。有專家估計,可能是畫家辭世後,國王懷念他,便叫人(或者親手)加上勳章。

此畫的佈局非常巧妙,畫家利用鏡子,將最前方的人物,「放置」在最後方。(圖片來源:維基百科)
背景的牆壁還鑲嶔了一面鏡子,透過鏡子可以看見國王腓力四世與第二任王后瑪麗亞(Maria Anna)的上半身。如此一來,為何畫家沒有描繪他們的「真身」?原來,他們佇立在公主的前方,畫面以外的位置。有人認為,維拉斯奎茲正在為他們創作肖像畫。此畫的佈局非常巧妙,畫家利用鏡子,將最前方的人物,「放置」在最後方。如此一來,觀眾在扮演國王夫婦的角色,又或者說他們站在國王夫婦身邊,望向公主等。他們不再是旁觀者,而是參與者。

一絲不掛的維納斯背向觀眾,透過邱比特手上鏡子的影像,觀眾可以看見她的芳容。(圖片來源:維基百科)
在創作《侍女》之前,此「畫中有鏡,鏡中有畫」的構圖,也出現在維拉斯奎茲其他作品中。1647年創作的《鏡前的維納斯》(La Venus del espejo)一畫中,一絲不掛的維納斯背向觀眾,透過邱比特手上鏡子的影像,觀眾可以看見她的芳容。1618年,維拉斯奎茲的《耶穌與馬大和馬利亞在一起》 (Cristo en casa de Marta y María)也有類似安排。畫中一名老婆婆正在督促另一位帶著頭巾的女子工作,對方似乎心不在焉。畫面右上角可以看見耶穌與馬大和馬利亞。有人推測,耶穌等人是鏡子的影像,三人位於畫面的前方,吸引了帶著頭巾女子的注意力。 此兩幅畫現藏倫敦國家藝廊(National Gallery) 。

有人推測,耶穌等人是鏡子的影像,三人位於畫面的前方,吸引了帶著頭巾女子的注意力。(圖片來源:維基百科)
1660年,維拉斯奎茲為西班牙公主瑪麗亞·德蕾莎(María Teresa,腓力四世與第一任妻子所生女兒)與法王路易十四籌備婚禮。由於舟車勞頓,身體不勝負荷,回國後又要為國王安排宴會一切,不久之後就離開人世。
維拉斯奎茲曾為公主畫下多幅肖像畫。原來國王為他安排好一門政治婚姻,對象是奧地利的利奧波特一世(Leopald I),也是公主的舅舅,那些肖像畫就是讓未來姻親了解女兒的成長過程。這位公主依約下嫁利奧波特一世,不過她自幼體弱多病,21歲便離開人世。
為了保障王朝正統,鞏固權力,歐洲各國王室之間有近親通婚的習慣。腓力四世便是瑪麗亞王后的舅父。她一共誕下五位孩子,只有兩名孩子能夠活下來。除了長女德雷莎公主,幼子成為國王卡洛斯二世,但天生智障,而且不育,38歲便英年早逝,西班牙哈布斯堡王朝正式斷嗣。此乃封建王朝的哀歌。
(圖片來源:維基百科)